儿时雨

行走在人世间，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容积固定的行囊，它可以盛放自己得到的各种东西。起初我们都一无所有，背着空空的袋子上路。在不断成长的过程中，我们会看到不同的风景、邂逅不同的人，然后随之萌生心动。在以后的旅行中，行囊会被一点点塞满，如果再想继续往里面装东西，就得把之前放进去的东西拿出来。于是最后，人在愉悦地得到的同时，也意味着在隐形地失去。

小时候什么也不懂，就把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儿往里面塞，一个童话、一扇贝壳、一颗玻璃球……但那行囊怎么装都装不满。长大后，一个童话变成不堪回首的往事、一扇贝壳变成一座还贷数年的房子、一颗玻璃球变成一颗奢丽的珍珠，无论是其中哪一件，都足以占去行囊的大部分空间。当沉重的行囊把我们的脊梁压得再也直不起来时，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
等一下！小时候，是什么时候？总感觉用年龄来判断一个人是否长大不太合适，那怎么办呢？不如在下雨天出去走走，看你会不会继续往路面上积雨的浅坑里踩。小孩子踩水叫调皮，大人踩水叫疯子，大人才会因恐惧这种眼光而改变自己的行为，并在看到其他的大人踩水时叫人家傻子。

儿时的梦话越飘越远，欲望的沟壑越填越深。

我在电视剧里看过这样的镜头：曾饿得要死的人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终于发家致富，日后吃饭时仍会小心翼翼地捡起餐桌上撒的饭粒，并说 “一粥一饭，当思来之不易。” 但也有这样的镜头：经历过饥饿的人在有能力满足温饱之后，面露凶光并暗自发誓：“还不够还不够！我再也不要忍冻挨饿了！”经历过同样的事，却产生截然相反的想法，这大概就是人与人的不同？

近日，台湾地区的“九合一”选举结果使国人倍感振奋，海峡两岸新面貌指日可待。我不禁想：对一个国家而言、对一个人而言，什么最重要？如果一个强大的国家到处侵略与征战，那么这种强大对民众而言是没有意义的；如果一个富有的人变本加厉地继续剥削，不是钱不够用，而是想通过掠夺来掩饰对自己保持财富的能力的不自信。国家为人民提供和平的环境，人民在和平的环境里使国家更加强大，这应该是大多数人希望看到的吧。我们赤身裸体地来到这个世界，又终将赤身裸体地走。与其带着“我还有那么多钱没花”的遗憾死不瞑目，还不如带着“我已经尽力去爱我所爱”的满足感含笑长辞。

《出售欲望的孩子》一文中最后写道：“欲望是可以出售的，但亲情和尊严永远不能。”说到底，我们每个人都有绝对不能丢弃、甚至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。一直不停地追逐，终有一天行囊会被撑破，自己被欲望的沟壑吞噬。当你发现自己活得好累时，不如出去淋场雨清醒一下。最好能大病一场，这时你就会感激：能健健康康活着真奢侈。

又是一个下雨天。既然不再敢出去踩水，那我就唱歌吧！夹杂在哗哗啦啦的雨声里，别人应该听不到的。

……

“今天晚上早点睡，昨天都大半夜了还听到你在唱歌。”

“啊？嗯，知道了，你也早点儿睡吧。”

因了这句关怀的话，下一个雨夜我还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吧。

那片天一直都在下雨，雨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条河。

那条河一直都在流淌，笑容投映在河面，童真沉淀在河底。

那条鱼一直都在游弋，携着它的梦逆流而上，直至消失在记忆尽头。

我清楚地记得那条鱼的模样，却忘记了它当时正做着的梦。

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曾为触碰到那个梦而欣喜到夸张的表情，却忘记了为什么而欣喜。

如果你同样淋过那场雨，如果你也知道那个梦，请为我重新唤醒那条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写在后面